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亞洲第一村的視野

房東:范疇
發表時間:2010-11-30
[檢舉]


有的時候,歷史用切片來展現最能動人心魄。例如,史學家黃仁宇用「萬曆15年」這一個時間切片論述明朝的最終命運;那一年,甚至那一年的某一天,其實就是明朝氣數的微縮造影。

如果切片台灣,2010年,也就是中華民國99年,可能很合適;甚至,民國99年的11月的最後兩周,就是歷史顯微鏡下的最佳樣本。

在這兩周時間中,台灣的朝野陷入縣市合併的激烈選戰;這是台灣島上權力格局發展的一件大事,雖然諸多隨之而來的行政結構、公民事務還完全沒有頭緒,但朝野政治玩家都有一個共識,那就是自己的未來在於占住位置或跟對班子,卡位掛帥。

民國99年,台灣的百姓大眾辛勤依舊,小吃店內「老中青」三代手腳麻利通力合作的場景依然動人,百貨商店的櫃檯服務貼心熱情,捷運乘客腳步快速但秩序井然,然而,整潔的車廂內完全看不到人在閱\讀。在首都台北的街頭遊蕩時,即使在商業核心區,也很少看到膚色、髮色不同的「洋人」。

出了首都台北,外國人的比例頓然多了起來,但都來自亞洲。小吃店內打工的寧波母女,村鎮內的越南媳婦,小酒吧裡的菲律賓樂手。民國99年的台灣南部,亞籍移民人口已經遠遠超過了原住民人口,每七個新生兒中就有一個為外籍媽媽所生。

到了東部,除了點綴性的來自都市的隱士,多數留居的男子雙眼茫然,但只要一接觸,神采還會閃爍。

民國99年的台灣,天災人禍的議題很多很多;但是議題背後的問題,很少得到切實解決。這種「關注但不行動」的現象,過去叫作「作秀」,在這一年被一個新詞取代,叫作「政治消費」。政黨不分朝野,通過議題消費來爭取選票,媒體通過議題來消遣政客,被消費的百姓因為有了媒體的消遣管道,也出了一口惡氣。這個 「政治消費百姓-百姓消遣政治」的自我滿足循環,若魯迅在世,可能會驚嘆,原來「阿Q精神」也可以還魂附身於民主;「問題」可以通過「議題消費化」而被 「阿Q掉」,可以視為一種 「具有中國特色的台灣民主」。

在這兩周的時間切片中,有一個場景特別怵目驚心。全亞洲數十個國家的亞運,在台灣媒體上好像只有一個主角——台灣;這是一場只有一個出賽方的亞洲運動會,中國大陸只作為襯托台灣選手成績的腳色出現,其間的跆拳道選手被判失格的插曲,這才帶出了第三個參賽國南韓。

除此之外,印度、伊朗、越南、新加坡、日本等,所有國家都不見了,連想知道一下當前各國的獎牌數目都難以得知。數量已經逐日萎縮的在台國際人士,看不到「亞運」;為數眾多的亞籍新娘,關心自己母國的賽情卻無門。似乎,台灣已經自絕於亞洲文化。

民國99年11月最後兩周的台灣,如果切片凍結保存起來,20年後由冷凍庫取出檢驗,劇作家可能會產生一個舞台劇的新創意,叫作 「亞洲第一村」,作為20年前「寶島一村」的續集。

「亞洲第一村」這部戲將講述一群原來以為互為天敵的派系,不知不覺地在處境局限之下,竟然形成了一種相互用鬥爭取暖的畸戀關係,意識愈來愈窄,視線內只有對方,時而自我消費,時而自我消遣。世界雖大,但只有在自己村裡人出彩時,世界才存在,除此之外世界與我無干,遑論魏晉?

從世界的眼光看,台灣已經邁入村莊化,台灣百姓已經開始村民化;沉重的「泱泱大國」歷史舊包袱,轉化成為同樣沉重的「泱泱大村」新包袱。這當然可以怪罪中國大陸的打壓,也可以怪罪民進黨的民粹,也可以歸咎于國民黨的原罪,甚至如果高興,還可以往前怪罪400年。但是,這是兒童邏輯,而不是成人邏輯。18歲以前,人可以怪罪任何事;18歲以後,人對自己的所有言行負責。民國99年中華民國在台灣,它18歲了嗎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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